写在前面：从一本很厚的书中读到这一本比较薄的书，于是作为衍生阅读。感到其实塌下心来细读一本大书还是颇有好处的，如同上一门课，总有分支的收获。

本书立足于几年前十分时髦的生物学-经济学跨学科研究视角，而且也是比较重要的一本著作（国内也有郑也夫等人写过一些，但还是立意太低），书中对于交换这一经济活动的起源行为进行了考古学式的考察，在自然选择和劳动分工律之间寻找历史的连续性。

人是如何进化形成的？我们都听说过几个著名的说法：“从某种意义上讲，劳动创造了人本身”，这是恩格斯在《自然辩证法》中的一句话，一直被后来的学者当作“劳动创造了人”的理论；更多的是自然选择理论，人类形成于对环境的适应。这些在总体上逻辑上都没有什么不对，但缺乏细节，因为一个物种特征的确立需要大量的时间。——至于“劳动”的定义可能需要“有意识活动”的概念，而导致陷入鸡与蛋的悖论，我以为这是1950年代以后中国人的附会所致，而并不是恩格斯的本意。因为，马恩的经济学来自斯密的社会分工论，劳动的概念似乎并不需要那么精确的定义、或者说根本不是分析的重点。

首先，在进化过程中首先改变的是行为、其次才是生理结构。不需要赘述模型，大家便可以理解：行为的改变是可以立即对环境变化做出适应的，而生理结构则需要世代的积累。那么，是什么在持续的改变人类或前人类动物的行为呢？是自然环境的植被分布和其他动物的地理分布，给人类提供了“走”向文明的机会。

150万年前直立人形成前，动物分类学上看人属的物种数量并不是1，与能人平行的南方古猿其他物种在不同的区域出现，仍然符合着所谓适应辐射的分支进化，像东北虎和华南虎、北极熊和马来熊一样。

但在200万年前的某一时段内，非洲大陆稀树草原的出现似乎改变了灵长类动物的进化史。缺乏遮蔽和密集树木的新地貌，与大片的热带雨林或亚热带雨林有很大的差别，不得不在地面活动的灵长类因为不擅长奔跑（而擅长攀爬）十分容易被其他食肉动物扑杀。具有至今最为相似生理结构（饮食结构、进化变化最缓慢的内脏器官等方面）的两种灵长类动物——人和狒狒——开始展现出不同的适应策略，可能人类也正是在稀树草原时代开始与其他所有灵长类甚至哺乳动物分道扬镳。狒狒开始以严格的社会化行动，如队列行进、防御战斗队形等复杂的行为应对无遮蔽的捕食和为了寻找食物与水不得不进行的旅行。而人选择的进化道路却并不像我们模糊的认为那样是社会性群居，而是相对突出个体异化的直立行走、用前肢进行更多复杂的动作，包括用火和制造石器，人类进入了旧石器时代。这就是人类进化史上的第一个重大事件——直立行走。

在对火这一具有非竞争性排他性质的商品推动了行为或者说策略的秩序涌现，纯公共品供应、私有化还是专业化？各种策略都是到现在印记在我们头脑中的方式。私有化和专业化都有可能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保护火种的作用，从而流传下来，而“交换”可能由此而起源。更重要的是，在交换行为出现后，可以迅速推演到工具、食物、衣物、燃料等众多领域，而专门的交换可以通过因需求和资源禀赋带来不同市场的“价差”获得好处，于是相对长途的贸易出现，进一步，交换行为推动了人类在地理上的快速扩张。人类开始进化史上的第二个重大事件——走出非洲。

旧石器时代晚期，地球进入冰河时期的顶峰，大量动物、植物的地理线路大幅后退，而在阿尔卑斯山至喜马拉雅山一线曾经存在一条特殊的无冰带。这使得大型食肉动物退去后，给人类和其他中小型哺乳动物留下了生活的天堂，也许就是人类史上真正的“伊甸园”。同时，气候的历史资料显示在那一时期气温、降水都相当稳定。在这样极其优越的自然条件下，人类行为迅速从交换发展出了畜牧、养殖、种植等各种农业，尤其是从采集到种植的革命性变迁。而在这一条无冰带上先后留下了古老的四大文明古国。需要补充的是，农业这一“费时费力”还要“看天吃饭”的行为模式的出现，除了气候长时期的稳定外，还来自人类饮食需求的多样性。正如最前面所说，行为的变化远远快于生理结构的变化，人类的肠胃系统仍然只适应于消化吸收以植物果实为主、辅以蛋白质食物的结构；尤其在单位能耗方面被人脑占去很多之后，其他的器官的进化似乎也没有更大的空间改变了，使得这一结构几乎在200多万年的时间里没有变化直到今天。

进化趋同现象客观存在，白蚁、蜜蜂、蚂蚁、裸滨鼠都有性别分工和生殖特权的社会结构，鸟类、昆虫、蝙蝠都具有飞翔所需的翅膀这一生理结构，所以，这并意味着并不是某一种性状或特征可以成为人类作为“高级动物”的特征——甚至从动物学来看，整个灵长类都处于比较中低等的位置——分工、社会性、明显的性别差异、有性繁殖、制造工具都被一一找到了人类之外的案例，甚至语言都可能不是人类的独创。尤其，在前面所述的进化史中，人类甚至是因为“不那么”具有社会性而出现的。

在经济学与生物学的交流后，带给我们的迷惑不再是人类从何而来，反而是我们似乎从来没有那么特殊。

《道德经》所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2012年1月25日星期三

北京市潘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