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因公来此，借机在清早开始工作前去锡惠公园一游寄畅园，中午居然还见到了久别七年的老同学，所谓公私能兼顾、他乡遇故知。

l  交通与规划

一个城市最直观的感觉还是交通，无锡城市的组织很像上海，用环城的高架桥来组合中距离交通和连接城际高速。但是，无锡无疑比上海的面积小太多了，从市区面积的数据而言只有上海的五分之一左右，直观上的城市中心区更是30分钟穿城而过。

东部的高铁站周边已是“荒郊野地”，但也不过十几分钟进城市。北部的惠山区，原本想象是个郊区而已，结果15分钟车程（加上一点点拥堵）到达。虽然集中区的建筑物的确很多年代都不长，大约在2000年开始，高层住宅大约从2006年开始，但是政府大楼前引过一条运河支流做玉带河，翠竹环绕，面对万达广场、背靠华美达酒店，的确是现代城市景象——虽然我不喜欢这种全中国的“现代城市”几乎都长一个模样的状态。政和大街金融机构邻里，也是政府规划的金融产业集中区，南部是传统的工业园区。

高架桥的组织是成功的，通达性很好，又没有干扰城内的交通涓流，一年以前曾经途径无锡，也只是围着外环线走了走而已。

l  经济

无锡是“太湖明珠”、常州是“江南明珠”、苏州是“人间天堂”，苏锡常是上海和南京之间的长三角的中心地带。所谓苏湖熟、天下足，明清一代，江苏苏州府（辖苏锡常等地）和浙江湖州府的太湖平原贡献接近全国三分之一的生产总值，天下粮仓、鱼米之乡。

无锡市2012年的GDP在全国位列第11位（2011年更是高居第9位），低于杭州、高于青岛，江苏省内第二，低于苏州、高于南京。

无锡下辖两个县，分别是中国经济百强县中位列第一的江阴市（华西村所在地）和位列第七的宜兴市。

轻工业、电子工业气氛浓厚的江南制造业之都，聚集了大量的产业人口和产能；同时，拥有640平方公里的太湖水域面积、占28.5%。

一年多以前考察工业，在哥伦布广场旁边的试营业的美食广场中一家餐厅吃了饭，只觉得这也算是城市里的商业中心？然而时隔14个月再来，只见满眼繁华，60万平米商业已经开业一半、在建一半。而据说，这一两年无锡市内商业店铺愈来愈多，白领阶层已经可以明显地感觉到经常收到商铺行销短信。可见，20世纪，无锡从商贸农业中心加入了轻工业，21世纪无锡的城市经济的结构已经开始进一步复杂化、发展地产金融。这是一种漫长的自然经济生态演化，自然而然，因此，无锡一直站在时代的经济前沿：全国知名的布商码头、太湖之滨的鱼米之乡、江南轻工业中心、城市化升级的据点。

无锡的房产价格相对适中，城市中心区在10000-15000元/平米、城市周边区6000元/平米左右的住宅价格。轻工业聚集着大量的务工人员，是稳定的城市化人口主力。随着近年来，城市住宅的快速发展，城市商业和商业建筑已经逐步进入了快速发展期。一座面积不很大的江南城市，汇集了凯宾斯基、半岛、洲际、希尔顿逸林、喜来登、华美达等豪华酒店品牌，是城市经济发达的一个侧面表现。

l  文化

无锡在历代只是江南一县，行政一直在常州府治下。无锡江南才俊，王羲之、顾恺之以下名人辈出，书香门第的大家族顾氏、钱氏、秦氏、华氏（唐伯虎故事中华太师的原型）仅在20世纪的著名人士就有顾毓秀、周培源、钱穆、钱钟书、钱伟长、徐悲鸿、冯其庸、周小川、陆定一、孙冶方、薛暮桥、刘半农，等等，不计其数。

无锡也是大运河之滨的古城，水道城边过、千年布码头，商埠的传统带来了富裕的古代城市建设。走过南长街和锡山古镇两处保留的古建筑群落，十分欣慰和兴奋。前者是明清的江南普通民居，紧密连接、崎岖小巷、灰砖漫地的古法硬化；后者是依山傍水而建的达官望族院落，门户、檐角、影壁、庭院有致，街道宽阔、门庭高大。南长街在进行着现代化的保护性改建——因为原来是普通民居、很多房子已经不堪历史而开始倾塌，现在逐步开发为酒吧餐饮文化街；而惠山古镇则从文物保护、名人故居等角度定位成公共开放的博物馆和辅助锡惠公园景区式的商业店铺。在南长街多是青年人、乃及外国人来此吃饭聚会，惠山古镇上则一早6点多就聚满了晨练的老人。同样的完整古建筑群落都是完整的保护，却注入了不同的生机，有人的地方才让建筑永葆青春。无锡能如此不同的方式适合的保护文物和文化，深感这才是有文化传统的地方。

前一阵去内蒙古比较多，来到江南地区，人一下从豪迈到无礼变成彬彬有礼，实在反差极大、受宠若惊。从高铁站出来，礼貌热情的出租司机，不像京城的师傅那么主动健谈、但也颇幽默有趣，到了目的地，81块钱的路，师傅连连道谢、说这是个大买卖、照顾生意啦，等等之类。然而其后几次用出租车，司机也都是客气有礼。出租车真是城市的第一印象啊。

然而，现代化的进程中，不是书香大族的城市普通民众却对无锡的文化一脉无甚知之。我向出租司机打听寄畅园的位置和路途，居然都不知道，问及游客去的景点，竟然自豪的说是灵山大佛和水浒城这两处建成不足10年的人工景点！

l  饮食

太湖三白，银鱼、白鱼、白虾之中，有幸尝到白鱼，辅以卤豆腐、蚕豆、腌笃鲜，有浓有淡，香宜适口。

湖鲜清蒸调以酱油和糖，的确有无锡菜甜味的特色，肉质细润，与海鱼的筋道、带有海盗霸气的大块蛋白质簇的感觉截然不同，也的确胜过青草鲢鳙鲤诸位淡水鱼。即便所谓黄河大鲤鱼，也不过是少些土腥、更像海鱼的筋道，所谓好鱼、不过是新鲜时肉质不糟而已。而长江太湖之美味的确远胜一筹，想到在上海吃到的鲥鱼、以前被某位财主宴请时吃到的刀鱼也是一样。难怪长江刀鱼要被炒作到近万元一斤，经济利益的驱动的确破坏了自然的平衡，但我想这种上天恩赐的味道确实会驱动财主们（即便是跟风）去一掷千金以图口腹之快，也是人之常情。

l  语言

江南语言，原来意味都似上海话那种的调子，但却发现，吴语之范围却没有那么广。无锡，被称为小上海，的确是语调十分接近，当然有方言词汇的差异；相比更近的苏州也差不太多吧。南京话则要差得远了，和合肥话更接近了。江北岸的扬州则又是另外一种。南京话、扬州话的发音更接近长江以北的苏北、皖北各地发音，只是没有苏北盐城话那么“硬”而已；可是与上海、无锡等地的温柔语调明显不同了。

l  寄畅园

寄畅园是无锡一宝，与上海豫园、南京瞻园以及苏州拙政园、留园并列江南五大名园。

一早起来7点多就赶到，从惠山古镇一侧沿街步入，两侧古街景象依然，直到锡惠公园。进门后，经过泰伯殿直奔寄畅园。

园中结构极为精巧，侵云碍月的门洞内借景远处锡山龙光塔，使得区区15亩背景入画，视野大展。进园内，以树木的遮蔽挡住迎面视野，然后沿路低回，穿过假山和一座小亭。园子被结构成三层，最外一层院墙之内、很近的又是一层院墙、辅以镂空石窗，和竹色映然、近景又深了一大层；内墙之内是连廊，然后才是一汪池水曲折。四周都有树木垂拂水面，确是水色映柳青。

转过水面的二分之一，是一座厅堂，门前的砖石地面在狭窄的园中开出一片豁然天地。再到连廊的对面，则是蔓延一系小丘，山也用小路分开前后两层，似乎是水池对面的连廊两墙，只是植被依山要比连廊一层浓密得多。

八音涧曲折蜿蜒的一沟小水，在厅堂前脉脉入湖。溯水而上，随是十几步的路，却有假山横在空中和面前，脚下又踩着水上石板小路而过，只知道水流在路下左来右往的穿插，还颇有几分险！滴答水声，在清早宁静的园中却有悦耳的生动。

围着小丘再绕一个圈，却是通过一个设有石桌石凳的小平台、然后陡然向下、几步几乎走到了湖水里！浮在水边山下的几阶，似乎踏水而过；但几株探出头来的植物花卉，又似乎拦住去路不能通行。

寄畅园在局促小地上造出几层园，借远山明月又置于大画卷中。植物丰茂、动静结合。难怪无锡市民一早八点钟就会涌进来三五成群的十几人占领连廊和石桌的好位置，喝茶聊天；也难怪乾隆六次南巡要来寄畅园游玩十二次，更恋恋不舍要在颐和园中仿建一座惠山园。这秦氏家族延绵五百年的园子，出自官宦文人的构思和造园名家之手，其规划平面的多样和巧妙借景的江南园林特质，虽然没有太多精贵的湖石（跨院小中的一组是很特别，有两团红色，远观又呈虎头形，却是别致），但景色必有四时多变的不尽园趣。

更有一笔趣事要记。正当我游园一周，要出门之时，只因在门口的介绍石碑旁驻足观看，却听得身后老先生呼唤：“小年轻啊，你是很喜欢这过去的老东西、老园子嘛？”只见一位老翁头戴旅行帽、手拄拐杖、一副厚厚的眼镜，勾勒出典型的无锡人面庞，我还以为自己遇到了钱钟书！得知我从北京而来，又专程来赏园，老人家很是高兴，要给我讲一讲园子的掌故风光。先说秦园历史，再说凤谷行窝、康乾御笔，又说园中侵云碍月的借景之妙，再讲秉礼堂背窗借景、四季之花、虎头假山，别走边说，驻足指划……直引得数十人尾随倾听、又不时霍然醒悟啧啧称叹。一口气讲了45分钟，老人家散去群人（估计也怕影响管理处的导游生意吧？），又问我还有多少时间？只可惜后面我还有工作、时间紧张，也只得离去。临别留下了老人家的姓名和联系方式。回去一查，原来这位纪纲先生，年届88岁，是无锡九中退休历史老师，退休后专门研究寄畅园、又是园林顾问，经常义务讲解传播文化。只让人佩服这一片文人山水养育了这许多文化人群，无锡却也是千古小城、文化故地啊。

2013年4月19日

北京市驼房营

2013年4月26日

北京市慈云寺